顶级专业素养“这样”:在便利店住了23天的店长,睡在桥洞里的骑手“管世祥推荐”
文字 | 李晓芳
编辑| 王怡然
“避难所”
34岁的快递员易强随身带着一顶粉红色的帐篷。 喜欢钓鱼和露营的他,特地花了500元买了一个专业的户外帐篷。 为什么是粉红色? 易强笑道,这是他7岁女儿最喜欢的颜色。 这顶帐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派上了用场,跟着易强从一个桥洞迁移到另一个桥洞,搭在城市的夹缝里,成为一个临时的家。
3月13日晚7时,深圳市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《关于全市开展三轮核酸检测的通知》。 3月14日至3月20日,全市公交、地铁停运。 社区小区、城中村、产业园区实行封闭式管理。
易强是一名众包外卖骑手。 他同时接受来自两个平台的订单。 他每天工作 12 个小时。 送餐区在深圳市福田区,他租的房子也在福田区。 新增病例最多的地区已被指定为多个封闭区。
当晚9时许,他将手中的食物送完,返回租住小区。 黄色的围栏已经立在门口,保安拦住了他。 准确地说,只要准备好核酸结果、绿色健康码、工作证明、14天行程卡等材料,易强还是可以进小区的,但小区实行“只进不进”的原则离开”。
小区保安对易强很熟悉,知道他租的是一个20平米左右的房间。 五个送货员挤在一起。
保安提醒道,“你进去吧,明天就不能出来了,还要上班吗?”
易强不能接受不能赚钱,“失去自由就不能赚钱是绝对不能接受的”。 他让室友收拾好自己的粉红色帐篷,还有床上的被子和垫子,隔着门递给他。 当晚,不少担心“明天一早被关在小区,挣不到钱”的外卖员匆匆离开了家。
●自来水厂桥洞暂住。解说员供图
对于很多外卖员来说,睡在出租房外并不是什么难事。 许多个夜晚,刚下班的易强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城市中,看到同事们脱下工作服,睡在桥洞或公园的长椅上。 几公里,来不及回家,就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凑合过夜。
易强从来没想过住酒店。 “最便宜的酒店100多,就冲个澡洗个衣服。” 这笔账不用细想,绝对不划算。 他让室友每天晚上给他发帐篷和行李,早上收拾好再交还。 因此,他选择的几个桥洞距离小区不到2公里,方便寄送行李。
无需担心充电。 深圳街头随处可见电动车换电柜。 换完电池后,车子还能给手机充电,保证他24小时不间断工作。
一个合适的桥洞,必要条件是保证水源靠近公厕。 这意味着可以洗漱,甚至可以洗澡,即使长时间在外面流浪,也能保持一个人的基本风度。 按照这个标准,易强对自己第一晚睡的桥洞不是很满意。 那是福田区车公庙水厂附近的一条地下通道。 上公厕刷牙洗脸,要走一公里。 易强只好买了。 带上湿纸巾擦脸和脚。
人太多了。 3月13日公告当晚,约30名骑手被挤进桥洞。 每个人的电动车都在一边,旁边的空地就是一张“床”。 很多人出门匆忙,买不起帐篷,就从家里拿来一床薄被; 有的向小店老板要了一张硬纸盒皮,或者拿外卖平台发的雨衣当垫子; 在地上,穿着衣服睡觉。 易强见同事什么都没准备,就在帐篷里挪了地方,两个人挤在一起度过了第一个晚上。
每个人似乎都无法入睡。 有的人或坐或卧在“床上”,一边用抖音实时“广播”:“一个村子被封了”。 “20号之后会恢复吗?” 有人讨论我们今天住的桥洞,想着明天要不要换一个更好的。
直到凌晨两三点钟,焦急的讨论才渐渐平息下来; 而桥上,运送物资的货车、零星的网约车和出租车呼啸而过,谁也不知道桥下睡着一群外卖员。
相比于导航中的城市街道,此时派送员脑海中的“地图”更为有效。 38岁的送货员卢翔在酒店住了三天。 他再也负担不起,选择搬出去睡桥洞。 白天,他带着130元买的帐篷和防潮垫,一边飞驰送餐,一边沿路查看。 “他脑子里储存的所有地理和环境知识都应该被充分利用,疯狂记忆哪里有厕所。” 他将在300多人中。 微信群热情推荐哪些公园没有被取缔,附近有哪些公厕可以洗澡。 他发出的声音中,还夹杂着呼啸的风声。
保持随身行李轻便。 送货员张海龙十天前刚到深圳。 为了省钱在杭州酒吧ktv工作还要自己垫钱买工作服吗,他一直没有租房子。 他住在龙华区一间30元一晚的小旅馆,每天坐地铁到福田区送外卖。 公告发布后,次日地铁将停运。 张海龙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背包——几套衣服、毛巾、牙刷、充电宝,临时买了个靠垫和被子,把背包当枕头,就这样睡在了福田汽车站的广场上。 每天早上起床,垫子和被子都薄薄地叠了一层,绑在外卖箱上,丝毫不影响一天的工作。
不过这两天,张海龙认真考虑了一下,是不是该加个帐篷了。 早晚天气凉爽,偶尔下点小雨。 同跑的易强向他推荐了自己睡觉的水厂桥洞,至少可以挡雨。 . 而且不管去哪里,深圳的蚊子都太讨厌了,把他咬得几天都睡不好觉。 “最好有个帐篷。”
●骑手将帐篷和衣架系在外卖箱上。图片由解说员提供
流浪
外卖员之间的关系总是既熟悉又陌生。 在难得的空闲时间里,他们可以一起喝瓜子喝啤酒,聊聊家里生病的父亲,聊聊等待上学的孩子,却不一定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和籍贯。 前一天在路上打招呼,下一秒就离开了这座城市,微信列表里的头像再也不会飘起来了。 他们真诚热情地在微信群里分享了大桥开通的信息,并转发了购买帐篷的链接。 他们穿着同样的外卖衣服,使用相似的电动车。 他们也在这一刻进入了桥洞,分享着一些相似的人生经历和遭遇。
易强原本不打算今年回深圳。 他曾在老家陕西汉中经营一家发廊,2019年底卖掉店面,打算做大做强。 没过多久,疫情来了,做什么生意似乎都不合适。 表弟把他介绍到深圳,开始送外卖。 他的皮肤晒黑了,常年穿着一双洞洞鞋来应对深圳的阴雨天气。
在深圳送外卖近两年后,2021年11月,易强选择回到汉中。 他想留在老家,在女儿学校门前开一家文具店,有条件的话,在文具店旁边开一家发廊。 他已经查过,一家店的年租金在6万多元,加上水电费和进货费,启动资金大概在15万到6万元之间。 但是文具店还没有开门。 今年年初,又来了一波疫情。 我女儿的学校停课,课程转为在线教学。
易强庆幸自己还没有花钱,“如果今年花掉,说不定两年都回不来了。” 3月,返回深圳。 那时候,每天都有新增确诊病例。 出于谨慎,他在上火车前把粉红色的帐篷塞进了行李箱。
大多数去深圳打工的外卖员都有一个相同的理由,“我可以赚更多的钱”。 张海龙今年32岁。 他上一份工作是在西安卖共享充电宝。 这份工作赚的钱不多。 人流,一旦疫情来了,人流就减少了,对公司的利润率影响很大。” 因此,他白天上班,晚上兼职送外卖。
不久前,他刚刚经历了一次封城。 去年12月,西安发生了一场疫情。 今年 1 月解除了封锁,但该公司未能幸免。 他被裁员了,只剩下送货员的工作。
张海龙现在每天早上睁眼先做核酸,然后开始接单。 他跑到下午两三点,午饭半小时,然后跑到晚上十二点,直到平台系统监测24小时核酸到期,他才强行踢下线。 他的声音里总带着浓浓的疲倦感。 但张海龙根本停不下来。 父亲刚做完胆结石手术,家里还欠着七万到八万的外债。 他希望在深圳赚够钱还清债务,剩下的可以回西安或山西老家做点小生意,然后娶妻。
●路翔为自己选择的地下通道。解说员供图
与其他略显焦虑的外卖员相比,38岁的卢翔总是开朗的。 他为自己选择了一条安静无人的地下通道。 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蓝海豚壁画。 他特意拍了张照片,郑重而激动地向其他车友宣布:这就是我明天想要的。 睡桥洞。 那姿势不像是露宿街头,倒更像是难得一见的春天城市野营。
很快,深圳部分骑手无法正常进出小区,选择在街头搭起帐篷的消息受到广泛关注。 3月16日晚间,深圳市有关部门称,临时召集学校、驿站等活动场所铺设床位,发放食品、口罩等物资,接待送货人员。
幸运的是,卢翔并没有使用自己选择的桥洞,而是在3月17日凌晨搬进了一所小学。他开心地在微信群里分享住宿环境,和学校里的热心校长。 对方一听他说没地方晾衣服,立马说可以腾出一个小操场,搭个架子当晾衣架。 他有点跃跃欲试:“不知道能不能在学校里搭帐篷?能在教室里露营是多少学生的梦想啊!” 看来,这短暂的流浪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。
只是提到自己从事外卖行业的原因,鹿翔才露出几分无奈,叹了口气:“估计是因为疫情吧。” 半年前,他还在一家汽配运输公司工作,负责送货,公司规模不大。 ,加上老大,一共20个人。 当时,卢翔还没有接种第一批COVID-19疫苗,恰好深圳出现了几例确诊病例。 老板以没有打疫苗为由让鹿翔申请辞职。
●深圳空旷安静的街道。解说员供图
“一个大橘子咸蛋黄”
在深圳的这两年,送货员易强很少放慢脚步,好好看看这座城市。 他没有注意到,每年这个时候,路边开着一簇簇黄色的花朵和铃木。 起风的时候,黄花落了一地。 远远望去,就像家乡汉中的油菜花田。 他喜欢钓鱼。 在开发画廊时,他和同事下班后到附近的一个水库,拿着鱼竿过夜。 到了深圳,他总是没有时间。 顶多送完饭回家的路上,看到大哥在公园钓鱼,上去递了根烟,交了朋友,问了几句,“这里钓鱼怎么样?”
在桥洞睡觉的日子里,易强发现了一些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城市碎片:他第一次知道,在这座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里,有那么多从小就哭闹的小孩子。早上5点。 鸟。 “太吵了。” 他再也受不了了。 过去谁会费心去看一只鸟? 他居住的小区居民楼密布,居住的大多是早出晚归的白领。
“桥洞”可以容纳送货员、环卫工人等城市中所有不可或缺但很少被关注的群体。 被社区拒之门外的第二天晚上,易强睡在深圳湾旁边的红树林汽车站附近的地下通道里,旁边传来了水浪拍岸的声音——他骑着电动车进去,看到两辆一名环卫工人领着刚上小学的女孩,裹着被子睡得很香,橙色的工作服挂在电动车的车把上。
易强后来才知道,他们住在附近的城中村,小区封闭,实行“只进不出”的管控原则。 为了维持城市的基本运转,保住饭碗,他们也选择睡在桥洞里。
当其他人都被困在房间里的时候,他这个睡在桥洞里的人,却似乎有了更多的自由。 易强敏感地发现,最近一周,随着各个小区实行封闭式管理,大家的作息似乎变得混乱起来。 以前下午高峰是上午10:30开始,一直持续到下午1:30,一直到白领午休时间结束,而现在是上午11:30左右,大家好像都慢慢来了在家醒来,开始点餐。 下午5点,写字楼的员工加班前都会订晚餐,现在晚高峰要到晚上7点左右才开始。
订单没有增加多少。 人们照常点螺蛳粉、烧烤和奶茶,却没有注意到一些餐饮业者已经关门了。 易强猜测,主人可能也被关在家里了。 配送速度放缓,部分配送员也被困在家中,部分订单出现延误。
还有几名保安被困在自来水厂桥洞附近的建筑物内。 大楼后面有一个公共厕所。 易强早上上厕所遇到他们,保安半开玩笑半埋怨地告诉易强,队长不让他们回小区,再去就丢饭碗背部。 他们在大堂睡了二十多天。 再问易强,你准备睡哪? 他给另一栋写字楼的保安送饭,对方说出不去,但是楼里的蚊子太猛了,让易强给他买一盒蚊香。
鲜红的木棉开了又落,路两边的榕树都长出了新芽。 没有人和车来与他们较量,落花落叶久久遮蔽了路面。 送货员卢翔晚上开车经过空荡荡的街道时,会拍下掉落一地的木棉,发给骑手投诉。 鹿相坦言,打开木棉一点也不浪漫,“掉下来砸到人头上很疼”。 而且如果掉的太多,如果环卫工人不及时清理,他总觉得走在街上是酸腐烂的味道。
● 满街都是木棉。图片由解说员提供
全城“缓兵之计”的第六天,天气不错在杭州酒吧ktv工作还要自己垫钱买工作服吗,少云,晴空万里。 鹿相骑着电动车去看月亮,把被关在家里的骑手团兄弟叫到窗外看天,“今晚的月亮真美。” 有人说他看不到自己的房间在最深的巷子里。 鹿相心疼他,用言语向他描述:“今晚的月亮特别咸蛋黄的那种,是圆月。” 他补充道,“一个橙红色的大咸蛋黄。”
易强没有抬头看月亮。 他只是想赚更多的钱。 他计划今年10月返回家乡。 “深圳不适合居住。” 他的岳父在老家的菜市场卖猪肉,所以没有受到疫情的影响。 ,我想让他一起做这份工作。
庆幸的是,解封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。 3月20日下午,发布新公告称,深圳已完成三轮全员核酸检测。 疫情防控形势依然严峻,但总体可控。 机关企事业单位复工复产,公交地铁全面恢复运营。 放缓的城市一寸一寸地恢复了脉搏。
等疫情彻底过去,易强还想做一个悠闲的个体小老板,在女儿学校门前开一家文具店,等生意好了,就在旁边开一家发廊。 他剪头发,他的妻子卖文具。 每天早上7:30顺路送女儿上学,下班后去水库钓鱼,过着疫情前的生活。
(文中人物陆翔、张海龙均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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